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传说中,初代人皇带领无数能工巧匠修建了十三座镇魂塔。那高耸入云的青铜巨塔鸣响着悠悠钟声,驱逐着妖魔鬼怪,在华夏大地上长久庇佑着人类。
十三座镇魂塔分别为〖星纪〗,〖玄枵〗,〖娵訾〗,〖降娄〗,〖大梁〗,〖实沈〗,〖鹑首〗,〖鹑火〗,〖鹑尾〗,〖寿星〗,〖大火〗,〖析木〗,〖三垣〗。每一座塔都庇护着广阔的土地,因此人们根据塔名将华夏大地分为十三片地区。
因此在那三千多年前的辉煌时代里,人类的版图曾一度横跨了半个星球。
古人解读出了隐藏在「灵魂基因」的神秘力量。并凭借着「殷商甲骨文」这一象形文字,将整个世界的奥秘尽数记载。最终沉淀下来的、就是「言灵术」,以及使用言灵降妖除魔的──「镇魂师」。
靠着这样的力量,人类中掀起了弑神热潮,向«万妖榜»上的「古神」发起了挑战。无数的远古战争打响,人类也借此开拓疆域。到此为止都是鼎盛期。
──然而在三千五百年前,因为不明原因,曾经盛极一时的商朝灭亡了。商朝之后妖怪入侵,文明出现了断层──很多甲骨文的读音、字义甚至连造字法都失传了。与之一同没落的,还有弑神之道──人类又一次回到了“随时可能降临的古神的阴影”所笼罩的时代。
而在一千八百多年前,三国时期。两体古神「盘古」和「堕主」更是将紧张感拉到了顶峰……古神们率领着浩瀚的妖潮,攻陷了〖降娄〗镇魂塔──位于西北方的“降娄地区”彻底沦陷了。
自此,华夏由“十三镇魂塔”变成了“十二镇魂塔”。人族的领土瞬间缩小,四方的疆域连年不断地被妖潮袭扰。
…
就这样──时间来到了现代。
即便是科技高速发展、学院浮空舰四处航行的繁荣现代,人类也始终被大大小小的妖潮所威胁着。
这其中之一:便是「鹑首地区」以成都为首的城市,所面临的四川妖潮。
天地幽蓝,大雨滂沱。
而成都面临的妖潮跌宕起伏,呈现出来势汹涌的季节性。
华夏西南是盆地,在靠近无羁高原、山峦环绕之间的幻昼镜湖,从这里发源的「青华江」带着浩荡的气势冲入西南盆地,形成「丽水」「都江」「资水」「渝水」四条川流。故而名曰:“四川”。
然每逢春夏交季,高原的融水涌入湖中。青华江汛期到达,预示从融雪中苏醒的妖怪们即将随着融水进入西南,顺江而下攻击鹑首地区。
因为高原周围的雪山融解、降低了跨越难度,许多“千年种”会趁此跨过高原而下,率领原本冬眠在雪水中的小型妖怪、侵入城镇。此之谓“四川妖潮”,到秋冬季节高原重新封冻,这片妖潮才会退去。
──至于现在,学员们针对“虎患”而发起的“成都围剿战”,只是今年四川妖潮的第一波而已。在战斗中消灭的不止是「虎兽」,更有上位种的妖怪「雷公」。而经历过一夜的雷鸣暴雨,这场守城之战终于接近了尾声。
永乐十四年,
五月廿四的黎明时分。
这暴雨从暗沉的空中倾落,水雾就此笼罩人们曾栖身的城。
由于被雨水淋湿的缘故、昼的漆黑披风反射着雷光。
滂沱大雨在城中肆虐着,雨柱满天飞舞,像是天空中的水库打开了阀门。
据天气情报,这次的降雨恐怕是成都近十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持续时间长达七天。连绵不断的暴雨带着潮湿的泥土气味,遮盖了虎兽那灵敏的嗅觉,这才使得围剿作战顺利进行。
而城墙之上,少年俯瞰着整片都城。即便是再密集的雨幕,也遮不住那锋利的视线。
昼就这样洞观着全局,虽算不上一眼千里,但至少也有着近十里的视野──而这十里,正好是自己能在一瞬之间赶上的距离。
若有队伍陷入危险,昼当即就会出手支援。鉴于“禁止参战”的指令,要是真这么做了、他一定会被再度处分。
各大学院基本采用军事化管理,违抗浮空舰的指挥好比是在古代违反了军令,必然会受到惩罚。
好在这场“成都围剿战”到现在为止都异常顺利,尽管中途出现过雷兽,但也被西奎方向第一梯队解决了。已经不需要自己再做什么多余的事,就这样落下帷幕…或许也不错吧。
薄暗之中,昼兀自叹息。
不介入战斗当然更好,他现在正处于“再挨一次处分”就会退学的紧要关头──导师们已经对这个少年忍无可忍了。历史上能在“天巡门学院”入学半年就累计二十余条记过处分的学员绝无仅有,楚原昼也清楚、自己随时会被退学。
密集的雨点,似一颗颗惶惶然的人心──只见岸边怒涛翻滚、咆哮奔腾。骤雨抽打着屋檐,雨水飞溅、迷潆一片。
他听着那城间的雨声、车水马龙──也想象着平日里成都的景象、应该是格外繁华吧?──昼时常守望这样的光景,热闹的人间街头在红灯笼的映照下充满了烟火气息,让人想起温馨的家和宅院。
尽管楚原昼孤身一人没有可以归去的“家”,但每当想到喧嚣熙攘的人群,少年的内心还是会微微触动一下。
因此,他才选择进入镇魂师学院,以保护民众斩妖除魔的镇魂师为目标。
只有撑住这场妖潮,避难的百姓才可有家可归。成都才可恢复往日的繁华。
为此少年会不惜一切代价。
师父曾经说过,自己传承的这份「日轮之力」,是为了「守护」而非「复仇」所存在的。因此,身为“人类最强”的“弟子”及其“继承者”,昼必须肩负起重任、履行职责。
尽管,这很困难。由于过于庞大的灵力总量,还有远超规格的言灵,昼在血战中很暴走,陷入杀伐中难以自拔。因此除非万不得已,昼自己也不愿参与团体作战。
只要他想,完全可以把全城的虎兽连同整座城市也一同破坏掉──但那样就失去“守护”的意义了。而且会给“师父”──那位当今的最强镇魂师──添麻烦。
自己的师父,是当今的“人类最强”、传承到第十七代的「东皇太一」。这个名号来源于遥远的古代,意思是“太阳”。而对于尚为弟子的楚原昼自己来说,师父她确实是个太阳般的耀眼存在。
从五年前被师父救下开始,昼就一直作为继承者培养着。他是东皇太一的弟子,也就是下一任“人类最强”。但自己在学院糟糕的表现,已经引来了镇魂塔高层甚至是朝廷多方的不满。
一概言之,就是“配不上”。
每一代东皇都能从上一代那里继承更强的力量。镇魂塔和朝廷高层为了能让这份力量得以限制,一般都会预先选定高层信任的继承者。也就是说,师父她并不能擅自选择自己的弟子,继承者的“人选”只能由高层来决定。
但五年前……师父她擅自将力量传给了昼,甚至力排众议将少年选为最终的继承者,引起镇魂塔高层的强烈反对。
作为向“高层”的妥协,昼必须进入学院接受正常的授课,在被全面监视的基础之上、方可进行传承。至于昼自己的身份,则更是“绝密事项”:除了学院长和少数导师知晓外,其他的学员一概不晓。
学员的普遍入学年龄是十八岁,但昼却是在十四岁的一年前入的学。面对如此之多的“前辈”,他根本不知道如何相处。好在跟着师父修行时有过恶鬼般的训练,昼的体质完全不输给成年人──但如果他实际上“只有十五岁”而看上去也“只有十五岁”,那么所到之处必然麻烦缠身。
在学院里,他孤立无援;并尽量保持孤僻单独行动──却被同级说成是“难相处”“没眼色”。他竭力学习着各项课程,但不论怎样都会给师父丢脸,无论学什么都总是一头雾水。唯一擅长的事恐怕是战斗,但就连降妖除魔时也因“违反纪律”、而受到二十余次的“处分”和“记过”。只要再有一次“处分”,大概就会被退学。
在同级生眼中、他是“漆黑的疯子”;在导师们眼中、他是“问题的源头”;而在镇魂塔和朝廷高层眼中、他是“碍事者”、“叛逆者”和“阻碍传承者”。只有师父会为他而自豪,并骄傲的说出“终有一天,你会赶上我喔”这样的话,甚至将昼视为自己唯一的也是最得意的弟子和孩子。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师父膝下无子,又是女性──所以昼时常会有种被母亲教导着的幻觉。
在全世界都对他楚原昼失望透顶的情况下,只有“那个人”会站在自己身后,一边露出爽朗的笑容一边赌他赢。
──赌他能成为人类最强的继承者、赌他能成为优秀的徒弟、赌他能不负众望凯旋而归、赌他能让命运相聚。
用人类最强镇魂师的荣誉和名号,去赌一个孤僻少年的成长与胜利。
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无需言语,楚原昼想要回应。他想要用行动去回应这份期待。
即便学院方原本禁止他参与本次的“成都围剿战”,甚至连出现在战场附近都不允许,──昼还是争取到了“算了那你就在城墙上待机吧”的指示。
于是、那城墙之上,少年俯瞰着整片都城。视线穿过了暴雨,将街头的空荡尽收眼底。
就这样伫立着。
──降低自己的体温、一动不动地站立在城头,然后像尊漆黑的雕像一样紧绷着。如此被暴雨冲刷长达数小时。
昼尽可能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销声匿迹。现在城下的围剿战已经接近尾声,随处可见堵塞街道的庞大虎兽尸体,学员正在暴雨中清理着最后的战场。
天空下,学院舰闪烁着指示灯,像是一群漆黑的巨鲸驰骋在云海里。
城下人声鼎沸,有谁因为胜利而欢呼着;也有队伍出现伤员,但已经送回了浮空舰休养;有些成都本地的学员、因为守护了故乡而自豪。
──淅沥的雨幕下,霓虹灯笼依旧照耀在远街近巷,镶嵌在茶楼的牌坊上、静谧安详。涓涓雨流经由万千阁楼的檐边滴水而下,组成瀑布一般的壮观景象。
下方的城市,似乎那样孤独和遥远。这一场暴雨将少年和所有人隔开,他仿佛在透过昏暗的玻璃口窥探世界。
四肢僵硬麻木,昼松了口气。
如果不需自己介入出手,那自然再好不过。师父曾经说过,所谓英雄,往往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履行沉重的义务……战场一定会造就英雄。但需要英雄的战场、却往往是最可悲的坟场。
昼也清楚,自己和“正常”这个字眼、究竟有多么格格不入。
身为下一代继承者的楚原昼,年仅十五岁就已经拥有了同级学员甚至是大多数镇魂师都难以企及的单体战斗力。只凭肉身就能和“千年种”的强度相当,究竟还有多少潜能未被发掘?少年自己也不清楚。但可以知晓的是,自五年前他开始接受师父的“传承”时起,世界就已经改变了。
“孤军奋战”这个词,不知何时起成为了自己的常态。
除非必要,楚原昼绝不想插手由学院发起的围剿战。暴雨之下,他的站姿显得极为苍劲,可有那么一瞬间、冰蓝色的视线锋利得如同星芒──
有「什么」…过来了!
虽说绝不想插手,但那腿脚漫上来的震跳、意味着整座古城都在剧烈颤抖!
──方向是成都西北。
就在所有人都为结束战斗而短暂松懈之时,大地、微微摇晃了起来。
来自西北方的“鼓震”、在人们察觉的一瞬间已然变成了“巨震”。
同时,就好像天空失去支撑似的,不管什么东西都被向下压了一下。
遥远的河道像是血管破裂一般剧烈弹起──紧接着是声音破碎、大气下坠、地面脱落的恐怖景象。
有什么东西……奔腾过来了。
许多学员还没反应过来,脚下陡然一动,瞬间的眩晕感传来。地面晃动得非常剧烈,让人一时间失去方向。
万千蹄音的声浪、混合着地鸣,像暴风骤雨一样逼近城池内部……!所有屋檐边缘上的砖瓦皆在沿坡滑下。
然后、坠落……犹如激发了混乱的开关一般,整座城池都紧张起来。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学员都在闪过“妖潮?”、或者“千年种在逼近?”的唐突想法。可目前周边只有虎兽,而且已经被围剿殆尽了才是──街道上的雨洼颤抖出圈圈涟漪,至少在这一瞬间、无人知晓「地鸣」的正体。
因为不知晓,所以也疏于应对。
空气在摇晃着。并不是风,而是前前后后地摇晃着。那有一定延迟的浪潮声、从西北方向传到了这里──!
当站在城墙上高处的昼、俯瞰到那从远方河道奔腾而来的黑潮时,突然意识到自己漏掉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那就是、如果要说成都西北方有什么能引起整片四川盆地的震颤,甚至能称得上“巴蜀水系之命门”的地点,那么「答案」也只有一个。
“都江堰……”
──最近的「青华江汛期」,维持整个鹑首地区的「四川水系」,还有夜晚降雨量恐怖的「超大型雷阵雨」。
会在这个时间点因为“不堪重负”而崩坏的传说级水利工程只有一个。
──沿用了千百年抵御妖潮之壁垒,使“天府之国”沃野千里的古代遗迹──「都江堰」,崩坏了。
警报声撕裂了夜色,高音的声浪一站接一站地传递、是天空中的浮空舰群拉响了防空警报。十几秒钟里,偌大的古城上空都回荡着刺耳的警报声。
刚在城下鏖战完雷兽的“西奎方向第一梯队”也被震惊到了,防空警报的声音锐烈,连强劲的暴雨都压不住。所有学员的耳麦在同一刻响起,通讯频道汇成另一种可怕的警报声。
楚原昼接通耳麦,刚刚是学院浮空舰对全体学员发送的警报。通讯的内容极其仓促:“〖各队伍请注意!都江堰防线于一小时前断联,初步推测已因妖潮失守──前所未有的「川怒」即将来袭,请金牛坝附近的学员紧急撤离!无法即时撤离的学员请在建筑物的高层躲避──!〗”
隐约有巨声从西北边袭来,轰轰然仿佛雷霆,天地间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是浪啸声、昼以为自己听错了。都江堰距离成都少说也有百里之远,洪潮要多汹涌才能在一个小时内抵达这里?
地面仍在震动,仿佛成千上万只大象组成的象群在街上跑过!万千阁楼内的屏风剧烈摇晃、室内的云纹盆栽摔碎于地……室外的砖瓦更是震颤,屋脊走兽反射着雷光!正在撤离的学员和街角的龙门牌坊一起震颤,身影摇摇欲坠。
“〖──楚原!楚原!听得见吗?〗”琉雀在耳麦那边大吼。
能够亲眼看到危险逼近城墙的人只有昼自己,少年站在寒冷潮湿的狂风中,向都江堰的方向眺望。千街万巷的霓虹灯依次熄灭,城市在某种即将袭来的灾难面前战栗。
那西北方的洪灾,首当其冲的是第一梯队的八王寺班众人。楚原昼拔出背后的漆黑剑刃,站在狂烈的暴雨天风中。
“〖──楚原!拜托了!救救河屋前辈吧!!她还没撤离!!!〗”
耳麦里急促的颤音,让昼肩头一震。原来与雷公鏖战时,因为情况紧急,重伤的少女被藏到了战场的角落──本该处理妥当才是、但洪灾让琉雀也乱了阵脚。
而现在,琉雀一行人距离河屋楼藏身的位置隔了十余条长街。难以赶到。在这种情况下能拜托的、只有被称为“疯子”的楚原昼而已。尽管和昼毫不相关、但琉雀还是带着哭腔发出了「请求」。
请你救救她。
尽管她自己也知道,这个请求会给师弟带来多大的困扰。一旦介入战场,少年必然受到严重惩罚、在这种规模的作战中违反指令,甚至直接被退学处理。
但是昼不在乎。
──他看见了肆虐的狂潮涌来,百尺高的水墙一边推进一边发出雷霆般的巨声,撞开了大城前蜀王宫苑区的城墙!!狂潮所过之处,无论废墟、树木还是屋檐皆被举上潮头,街角的茶馆在它面前就像沙滩上的卵石。
人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根本不是成都所能抗衡的力量,那是浩劫!
狂潮推进到距城墙一里的地方,在一片高耸的抱厦建筑区受到了阻碍。数十万旦洪水碎裂为泛着白沫的激流,沿着大街小巷涌入西城区,浩浩荡荡的大河穿行在高阁宇厦间,几层屋檐瞬间就被淹没,高楼的廊桥上灯笼摇晃……盛世与末日如此之近,仿佛浩瀚妖潮对脆弱人类的嘲笑。
但与此同时。
──少年踏破暴雨,狂风中黑衣翻飞、仿佛战旗──他一边狂奔一边仰望高空,瞳孔中流淌着冰川崩坏般的颜色。
最终、昼还是踏进了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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